第二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解說組1





北村薰在出道時,是以覆面作家的身分,這種隱瞞身份的作法,卻和「我」的缺乏名字起了呼應。北村薰有名字,但讀者卻對他一無所知到甚至只能以文風來辨認性別(而且還弄錯),和「我」雖然沒有實際上可指稱的名字,但讀者卻能夠從內容敘述上掌握她的個性和長相,還有更內心更本質的精神世界,這種部分隱瞞,卻是更純粹感受到存在的手法。

但另一方面,因為「我」沒有名字,讀者很容易投注一部分的自己在此他者「我」身上。名字,是一般人容易把小說中的第一人稱人物轉換成他者的重要工具,即使讀者容易因為第一人稱和深入此人物的內心把自己的感受和角色給混淆了,但有了名字後,就可以隔出個適當的距離,區分出這個我是某人的我,不是我自己的我。但「我」的無名,卻混淆了我和「我」,讀者只能在更底層,尋找出將我和「我」的不同給區別出的媒介。就像北村薰,既然不打算談到他自己,索性把自己藏起來,只把自己的存在藏在一個既限定也不限定的存在內,亦就是一個空泛的代名詞:筆名內;而他最終還是做為一個在小說中主宰人物存在形式「我」背後的造物主,因此這個「我」在故事層次和話語層次上實存著。最終,作為一個「我」,她變成了讀者主體的一部份,卻又能保有自己的靈魂。

而在小說內,北村薰因為想描寫「這樣的女孩」,讓「我」看了許多書籍,在小紅帽中,還出現了「神啊!今天我也讀到書了。」(P211)的著名台詞。而因為讀者對「我」缺乏正面的了解,只能靠著她的想法和價值觀來描繪出一幅完整的印象,所以,「我」所閱讀的作品,她所得到的感動,也是一種側面描寫,是一種另一層面的理解物。看到她即使閱讀亨利•詹姆斯的作品很痛苦,也只怪罪自己程度太差了,還是因閱讀而感到活得真好,這種直率而單純的個性,又因為有物質上的添加,而有了特殊的存在。

但,為什麼需要這些呢?

如果說人在世上,需要有些能夠確知自己存在的實體東西,那麼,喜歡的書,喜歡的音樂,喜歡的事物,都是旁人用來了解自己的次級理解物,這種理解是不準確和誤導的,旁雜的物質堆積,反而混亂了認知。比方在〈空中飛馬〉她說自己最喜歡的童話是悲傷的《快樂王子》,到底欣賞的點是那裡呢?小說沒有說明,留給讀者一個已知又未知的訊息。但另一方面,又有人說,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書架好像心靈被窺視一樣,北村薰這種含蓄地讓讀者認知到「我」內心的精神面的手法,其實是一種很模糊又很精確的作法。

就像圓紫大師的存在一樣。

圓紫大師之於「我」,是個很特別的存在,「我」跟他的關係無法輕易化分,但也可以看出圓紫大師和落語一樣,是一種支持「我」辨別度的重要存在。圓紫大師是一個能讓「我」的存在變特別的人物,從仰慕到熟悉,「我」和圓紫大師彼此都成為對方特別的存在。而個人認為對「我」而言,圓紫大師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扮演很重大的角色。

〈胡桃中的小鳥〉有過這段文字:「我想起圓紫大師在中學時期,聽到上一代講的第一百年而落淚的事。當然,那是因為被內容感動,或許同時包含了看到自己的人生這種觸動心弦的感受。相較之下,昨天的表演雖然讓我落淚的原因很多,但若要追根究柢,恐怕是因為看不見自己人生的焦躁與不安所致。兩者的差異,在於霧裡尋花及將果實握在手中。而我已是大學生,為此感到羞愧不已。」(P185、186)
  
對「我」來說,在應該焦慮的時候自己的態度卻好像太安逸了,反而形成另一種壓力,而這種對自己存在的不確定感,在認識圓紫大師之後,不免也會勾引出來。當然,這並不表示圓紫大師是「我」的對照物,只是因為他剛好在這個時期介入「我」的世界,就不免成為一種「我」的世界的構成存在。

圓紫大師的身份其實也是一個很大的重點,對「我」來說,圓紫大師是她喜愛的落語的代表,同時也是她敬佩的人物,能夠和這樣子的大人物有了特殊的關聯,就足以令她感覺到一種光榮。而從P232「我收到這張明信片,心想自己寫短信給圓紫大師的用意,說不定是下意識希望彼此能再見面。」還有之後「感覺真好,總覺得自己儼然成為貴賓。」,就可以看出雖然「我」和圓紫大師的關係是難以辨清地,但她從圓紫大師那裡獲得的,是一種對普通的自己能和在自己心中有特殊地位的人物相熟悉的一種滿足,是一種很單純的快樂,也是讓自我存在價值提升的一種隱含的驕傲。而她有意無意地讓兩人關係繼續維持,可以看做她對於這種滿足想要維持下去的一種渴望。「我」對圓紫大師理性的崇拜,不因為認識後有了幻滅,反而因為兩人一起推理解謎,有了一種獲得。而她在小說內並非單純接受圓紫大師對謎題的解惑,更是了解到不同故事透過不同視野傳達的差異性,例如〈空中飛馬〉內的「會招天譴嗎?」,因而看到「人類」這個「男女之間的牽絆」的多元面向。圓紫大師常是以指點的角色進入「我」的世界,但他解決是旁人的問題,卻又讓「我」的認知逐漸開展,換個比較優美的說法,他讓「我」看到人生中的美麗與哀愁。

「我」對圓紫大師的仰慕,在認識之後,又因兩人的關係的不明確,而變成一種難以歸類的感情,但也因此,透露出一種純粹。P251提到的「對我而言,圓紫大師既不是親戚,也不是友人,所以我可以跟他輕鬆交談。」就顯示兩人關係的無法隨意劃分,但也因此,感情的細膩才能表現出它的質地。說不清楚,就像是位於曖昧和精確的邊界,本質卻呈現無垢的情感。因為兩人沒有社會責任的關聯,不是在某方面而言具有強迫必備性質的親情和友情,也讓這種羈絆存在一種因不必要而更顯珍貴的價值。

「我在這裡啊」是北村薰在「作者的話」曾說的,這看似只是「我」眼中所見的人物存在感,但實際上,「我」不也時時刻刻表現出同等的吶喊。北村薰認為寫下這個系列的並非北村薰,而是「我」,也因此,整個作品,其實也是「我」存在的表現。




相關連結

MLRClub

Some say he’s half man half fish, others say he’s more of a seventy/thirty split. Either way he’s a fishy bastard.

0 comments:

1.留言可使用HTML語法如 <b>, <i>, <a>,但須注意 "<"、">"這兩個符號需用其他符號代替,否則後段留言會消失喔。
2.無Google帳號者,可選用Name/URL輸入網路暱稱和部落格網址(網址可不填),或選用Anonymous匿名留言亦可。
3.勾選「通知我」可收到後續回覆的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