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導讀組3




《黑色斷掌》的作者蘿絲瑪莉•歐貝畢業於多倫多大學犯罪學系,並曾任職於刑事法庭。以她犯罪學的專長,再結合相關的工作經歷,使她在塑造執法人員形象及刻畫犯罪事件方面特別得心應手。

當蘿絲瑪莉將其犯罪學背景反映到她一手打造的推理小說上時,一名嫉惡如仇、富有正義感的法官——艾利斯•波多爾,就這麼栩栩如生地呈現在讀者的面前。然而,一名社會地位崇高的法官,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自我放逐,成為一名遊走在社會邊緣的遊民呢?這背後當然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故事。而受人敬重的法官,與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遊民之間的形象落差,也建構出一般小說用以吸引讀者所不可或缺的戲劇性。

黑色斷掌上的戒指,令艾利斯不禁回想起與自己同樣服務於司法界的好友們、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以及三十年前的誓言…落魄法官艾利斯即便已脫離了社會,在當河河谷裡過著與世無爭且自給自足的生活,卻也無法對可能涉及好友的殺人事件坐視不理。而就在他走出河谷,試圖釐清昔日好友與黑色斷掌之間的關係時,他自己始終不願正視的過去,以及遊民、娼妓、未婚媽媽、外國移民等社會陰暗面,也隨著案情的追查而一一被挖掘出來,醜陋的真相就這麼浮出了檯面。除此之外,就連環保議題也是作者蘿絲瑪莉所關注的焦點。

其實,世界上的各個國家都存在著遊民的問題。對大多數民眾而言,遊民的形象不外乎是:髒亂、患有精神疾病、不事生產和危害社會安全;遊民的存在,就像是一種社會問題,如同卡在手指頭上的木屑,雖不至於造成重大威脅或災難,但若不加以去除的話,也足以令人惴惴不安。然而,事實上,遊民的成因多半源自於經濟產業結構和家庭功能的轉變,也就是說,許多遊民之所以會流落街頭,大部分都因非自願性的不可抗力所致,像是經濟不景氣、產業外移或引進外勞而造成的失業問題,或是因精神疾病而遭家人遺棄等。作者蘿絲瑪莉在以遊民法官做為故事主角的同時,無形中也使讀者注意到這群受社會忽視已久的弱勢族群。

而作者既然以多倫多為故事發生的場景,除了忠實地描繪多倫多這個城市的風貌,令出身於多倫多的異鄉遊子們不由得興起了一股思鄉之情之外,還值得一提的,也包括多倫多驚人的外來人口比例。根據2001年加拿大的人口普查顯示,多倫多的人口有42.8%為有色人種,是全球外來人口比例僅次於邁阿密的城市。外來人口比例高的城市象徵著這個城市的富裕、多元的文化,和富有活力,但同時卻也代表著這個城市或許存有種族衝突、外國移民教育等不容小覷的社會議題。在《黑色斷掌》的故事中,艾利斯與他的白人朋友之間始終不可抹滅的社會階級差異,除了與貧富差距息息相關外,種族的不同也是種種問題的起點。

在《黑色斷掌》中,作者蘿絲瑪莉雖以傳統的推理小說元素「whodunit」勾勒出整個故事,意即以尋找隱藏的兇手作為解謎的中心主旨,但故事的走向並不完全著重在推理上。遊民法官艾利斯在查案時,也一步步說明了遊民的生活、妓女與皮條客之間的依存關係,以及自己欲塵封的過去,全書的推理氣味反倒被這一段段觸動人心的小插曲給沖淡了,但也讓很容易流於純粹偵探遊戲的推理小說多了一點人性,同時也反映了現實世界所存在的問題。故事的主軸可以說圍繞在作者所拋出的種種社會議題上,這不禁令筆者聯想到日本推理小說的社會派始祖——松本清張。

歐美的冷硬派推理與日本的社會派推理都旨在透過犯罪事件來反省現實世界中的社會問題。而松本清張更主張在犯罪動機上附加社會性,使推理小說的範圍更寬廣,也更具有深度,讓讀者在解謎緝兇的過程中,也能關注自己實際生存的世界。而《黑色斷掌》的作者蘿絲瑪莉也是以同樣的角度出發,讓艾利斯這個遊民法官代替讀者深入一些社會陰暗的角落去追查案情,讓讀者可以在安全的界線外享受解謎的樂趣,同時也對幸福的平民百姓平時無法觸及,甚至連想都沒想過的社會議題加以省思,讓推理小說從「紙上的謎題遊戲」,回歸到與讀者同步呼吸的世界。

蘿絲瑪莉所創造出的遊民法官艾利斯或許還不夠「冷硬」,但對社會議題的關切程度並不相對減少。推理小說從愛倫坡開始,演變至今日的冷硬派或社會派推理,顯示推理小說已漸漸從作者與讀者之間單純的鬥智遊戲,走向寫實和批判社會的類型文學。由這一點看來,推理小說除了娛樂功能以外,還肩負起洞察社會真相、彰顯社會正義的社會責任。

歐美冷硬派的代表作家包括達許‧漢密特、雷蒙‧錢德勒、詹姆斯‧肯恩、米凱‧史必林及勞倫斯‧卜洛克等人,日本社會派的代表作家則包括松本清張、宮部美幸等人,對社會議題與推理小說的結合感興趣的讀者,可多找上述作家的作品做延伸閱讀。而對蘿絲瑪莉的文學及犯罪學背景感到好奇,想知道一名失意的遊民法官要如何為弱勢族群伸張正義的讀者,可先從《黑色斷掌》開始讀起,然後接續拜讀讓蘿絲瑪莉再度獲得最佳犯罪小說獎的《聖人饗宴》,以及以電影界黑暗面為背景的《擺渡人》,相信都有助讀者對蘿絲瑪莉•歐貝這名推理勢力已擴張至法、德、日等國的作家有更深入的認識。而遊民法官艾利斯與親人之間的互動雖在《黑色斷掌》中著墨不多,但相信在接續的系列小說中,艾利斯的親子關係應該會逐漸明朗化,這或許也是在推理元素和社會議題之外,另一個吸引讀者繼續追蹤遊民法官系列小說的重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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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導讀組2




自從《聖經.創世紀》大剌剌地載錄人類始祖如何遭受化身為蛇的撒旦引誘,
喫下善惡樹上開結的禁果(不知為何後來的廣告媒體總以「蘋果」形象呈現)之後,往下散葉開枝的人類系譜、遍佈各地的徒子徒孫們都不免揹負了此一「原罪」(sin)的軛;而,也由於直接與撒旦對話的是夏娃,因此在中古歐洲的基督教傳統中,女性較諸男性似乎更容易被視為魔鬼的盟友,被政教當局以種種莫須有的名義打入「墮落」之列。

這種先入為主的偏見無獨有偶,時序代謝迄今,當專家、學者動用大量的數據、質性研究和分析理論,點出號稱「移民天堂」的美國外表看來雖像是個欣欣向榮的「熔爐」,其實骨子裏卻是壁壘分明的生冷「拼盤」時,大夥才般瞿然驚覺:原來,長期以來居高不降的校園霸凌事件、謀殺率乃至於如此這般其他用以排除他者的基進手段,其生發根柢都指向了性別、種族、社會階級等多重個體身份間的緊張與對立關係。

作家華特.莫里斯(Walter Mosley)顯然意識到其中一枚藏埋於民主表層沃壤下的潛在地雷:關於黑人在美國普遍的社經處境、歷史記憶、自我認同……職是之故,他的作品時而觸及無所不在的權力機制運作,時而穿插人事寫實的街頭切片,然則絕不拖泥帶水,不戲耍修辭的花腔,簡淨的敘述中隱隱僨張著一股子橫衝直撞的悍勁——這是華特.莫里斯行之有年的創作風格,字裏行間充滿了深情疏離的場景流動感,路轉峰迴後,又盡是冷硬派推理小說特有的坦然生死、快意恩仇。

《藍衣魔鬼》一書,除了是其飲譽文壇的「易茲.羅林斯」推理系列的發軔,同時也標誌著作家面對族群問題時,所投射出的人文觀照向度。故事由饒富精神分析意涵的「凝視」動作揭開序幕,甫遭工廠裁撤的易茲.羅林斯,在朋友酒吧邂逅了一名穿著體面且出手闊綽的白人,對方開出高價,商請羅林斯替他完成一尋人任務,看似銀貨兩訖的簡單工作,孰料過程險阻重重,不僅疑雲詭誕四佈,甚而有招致殺身之虞。

而在這個初始以「愛」為名開展的尋人行動中,更常出現的卻是各種形式的欲望萌生與展演,被尋對象——出場時穿著一身藍衣藍鞋、慧黠又飽含著肉體吸引力的「致命女性」(femme fatale)尤為其間佼佼,整起事件因她而生,她本身就是性與死亡交媾得出的象徵共同體、改頭換貌的當代三面夏娃,多少英雄豪傑(直接或間接)命喪於黑寡婦之口,落實在《藍衣魔鬼》的基底架構設定裏,更成了一場場名副其實的「黑吃黑」野蠻遊戲。

時運不濟的主角,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謀殺,狗屁倒灶的垃圾事不旋踵即至,包括無端捲入詭異的尋人渦流中三番兩次陷入險境幾至滅頂、莫名其妙被莫名其妙的人強行押解前往警局平白挨了一頓莫名其妙的毆揍、五六輛轎車同時行經路口可警察老兄偏偏要揀那最奉公守法的黑人駕駛進行抽檢……這一切不公的對待,多半僅因其與生俱來的膚色使然,沒什麼大道理可言,只消套句B級電影中「黑鬼」角色經常掛在香腸嘴邊的口頭禪:「老天!怎麼這次他媽的又是我!」

文學性與黑色幽默兼備,就小說創作要素而言,這位集孤獨、愁悒、灰敗、荒謬於一身的——幾可媲美「打不死蟑螂」的英雄主人翁,自也不乏圍環於身邊的三兩狐群狗黨;只不過,這些平素與你稱兄道弟、既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們可沒有橄欖油瓶蓋上的認證標籤,確保彼此果真以心交心、並且落實百分之百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旦是非成敗轉成空,率先掏出槍管斃掉自己的,很可能就是某個時而在側卻不見經傳的雜魚。

是這樣草木皆兵的地下社會了。恍若置身地獄邊緣,動輒出入黑∕白、明∕暗兩造的羅林斯的憂鬱在於:長期積累的自我壓抑和自我否定、「認同」(identity)的模稜不安、以及二戰後美國男性廣泛存在的閹割焦慮。如此迴縈反覆,憂鬱的癥結早已駐紮思維底層,化為自我血脈的部份,並不時釋放過量的情緒因子攪擾主體,無有已時。

然而,倘使我們只一味奉獻自己大而無當的同情心,淚眼婆娑地旁觀道:「他們好可憐喔好無辜喔居然要忍受極端種族主義者無道的欺凌」、「這個社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XXX不用負責嗎」,那麼,我們顯然是將自己擺在一個較為優越的位置進行發聲,同時亦小覷了這支黑色鑲金的古老族裔是如何轉化∕挪用主流價值投射而來的視角以及一黑黑到底遂百毒不侵的邊緣身份,恣意游走那些「高等白人」不願欺近也不敢親進(親身臨進)的另類場域:撞球間、酒吧、妓女戶、熟稔通關語方得其門而入的餐館……隱匿於暗巷死角的內線交易,不可見光的腥羶秘聞,咱們的黑人男主角憑藉著了得的應變能力以及天生的危機意識(當然,還得加上一些些「說時遲那時快」的機巧運氣),四方打探、搜集情報而顯得游刃有餘,這適足說明邊緣者所發展出的雙向仿擬性格最終竟得以超越∕瓦解黑、白之間機械化的二元對立,從而體現受壓迫者反挫威權體系的內爆張力。

如今當全球相繼脫離冷戰氛圍、進入後殖民語境,學院內的袞袞諸公們也莫不苦心孤詣地創設新詞,好比以「非裔美籍」(African American)替代「黑鬼」、以「原住民」(aboriginal)換置「土番」,企圖利用某些政治正確的語彙,替過往累下的性別歧視、族群迫害或者資本主義剝削事實敷染色彩;但,很抱歉,假道學家一廂情願的想望和大義在普羅民間可是難以通行的,正如同腐食動物不叫腐食動物也還是難以擺脫其逐臭逐爛的本質——族群衝突到哪裡都是族群衝突,族群衝突就是族群衝突本身,句號。

假若要談《藍衣魔鬼》在這些相關議題上,究竟有什麼值得另著一書處,那麼,我們不妨將焦點凝定在華特‧莫斯里對黑人所處的畸零「負空間」及其文化生態所進行的深刻而翔實的書寫上,如此真誠無欺,作家不做過度的渲染,不片面放大悲慘情事搏取讀者同情,反而更能探勘邊緣位置的勁道,打開學者索雅(Edward Soja)定義下的彈性「第三空間」。

相對於學院內惺惺作態的「平等、正義」口號,華特‧莫斯里的推理作品即是透過大眾文學的傳播機制匯聚成另一股能流,或許沒那麼縝密、清高,卻能憑藉著作家長期以來的觀察和思索,一則得以和部份高來高去的後殖民論述相頡頏,二則,其書寫的底蘊將更接近庶民生活的真實面貌。

至於作家的核心關懷——「族群問題」,是否真能等到徹底解決的一天?此時此地仍未有定見,論者們也只好暫且放由他去,改以鼓動人心的勵志官腔宣告:「正所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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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導讀組




1992年,當柯林頓(Bill Clinton)被記者問到他最喜愛的作家時,"華特.莫斯里(Walter Mosley)"這個名字一夕之間登上各大媒體,引起民眾的關注。1990年出道的莫斯里在這之前雖然不能說是默默無名,但在總統的加持之下,知名度大增,開始受到社會大眾的熱情擁抱。幾個顯著的證據包括了1994年他的第四本小說《Black Betty》推出不久,便締造了十萬本的精裝本銷售量;1995年莫斯里的首部小說《藍衣魔鬼(Devil an a Blue Dress)》改編成電影,並由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擔綱主角;而至2008年為止,莫斯里已推出了30本以上的著作,包含了推理、科幻、評論等各種類型。

出生於1952年洛杉磯的瓦茲(Watts),一個在日後(1965年)因種族暴動而聞名的地區。父親是非裔美籍,母親是猶太人,根據莫斯里自述,家庭與黑人文化中口述故事的傳統對他日後的寫作生涯有重要的影響。以易茲.羅林斯系列為例,作品中除了充斥著「黑話」(黑人英語)之外,父親的影子及靠房屋出租維生的生活經驗都成了故事的一部份。

1985年開始,莫斯里在紐約市立大學(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的夜間課程學習寫作,在小說家Frederic Tuten和Jerome Charyn指導下,莫斯里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作品《Gone Fishin’》,但在出版的過程中卻遇到了阻礙。出版商說:「白人不讀跟黑人有關的作品,女黑人對男黑人的故事不感興趣,而男黑人根本不讀書,這本書究竟是誰會看?」即使是莫斯里自己也認為他的目標族群是「為了擺脫種族歧視與經濟困境,而從南方遷移到洛杉磯的父親那一輩的人。」顯然雙方都不看好這種作品的市場,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使的莫斯里成為日後暢銷排行榜上的常客呢?

最常見的解釋是:「雅」「俗」共賞。莫斯里藉由黑人文學(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與推理小說的巧妙結合,同時獲得主流文學家與推理迷的認同。對主流文學家而言,莫斯里為黑人文學示範了一種新的表現形式;對推理迷來說,莫斯里增添了推理小說的深度與寬度。

黑人文學


黑人文學的歷史可追朔到18世紀,但正如黑人在美國「若有似無」的存在,黑人文學長期被文學史家忽略。直到60年代的民權運動(Civil Right Movement)後,少數族裔的聲音才開始被重視,並隨著70年代黑人作家不斷地攻占暢銷書榜與各大獎項,黑人文學終於被視為美國文學的一種類型並認真對待。

黑人文學在主題上以黑人文化、種族主義、宗教、奴隸等為主。作為表達、認同、反抗的工具,文學的可能性基本上滿足了各種需求。但對於推理小說而言,雖然黑人偵探輩出,在與黑人文學的結合上卻面臨了兩個挑戰。第一,作為類型小說的一種,推理小說在形式上充滿了許多不言自明的規範。作者在滿足推理迷的期待之外,往往難有餘力再多做些什麼。第二,推理小說的本質是維持正義,維護社會秩序。換句話說,這個論述載體先天上便趨於保守,黑人想靠推理小說來為自己發聲,自然不容易成功。

但莫斯里做到了,在他的易茲.羅林斯系列中至少達成了三項成就。首先,在主題上緊隨著黑人文學的傳統︰黑人文化、人際間的互動與各種困境等等隨處可見。第二,本來由於黑人在美國社會的「準」缺席,黑人的歷史也跟著消失。但莫斯里重現了40到60年代洛杉磯底層的黑人社會,為過去的空白增添新的理解。第三,在內涵上清楚地呈現了黑人文學中最常探討的兩個議題:雙重意識(double consciousness)及表意(Signifyin(g))。

雙重意識的概念由黑人文學先驅杜波伊斯(W. E. B. Du Bois)所提出,指的是黑人在美國社會化的過程中,擺盪於黑白價值與文化時所出現的認同問題。黑人想進入白領階級,往往得遵守白人所訂下的遊戲規則;但吊詭的是,在遵守規則之後,除了依然不被白人社會所接受外,同時也被黑人社會視為叛徒,陷入一種裡外不是人,失去歸屬的困境。

表意是文學評論家蓋茲(Henry Louis Gates, Jr.)從非洲民間故事〈表意猴子(Signifying Monkey)中所引伸出的概念。故事大致上是說森林裡的一隻猴子告訴獅子說大象在說獅子的壞話,獅子一怒之下去找大象理論,卻被大象扁了一頓,並發現自己受到猴子的欺騙。當獅子回頭去找猴子時,猴子已躲回樹上,並對自己愚弄了百獸之王感到得意。表意所表達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特質,藉由模稜兩可的語彙與行為,於不同陣營間獲取利益。某個程度上,表意也是黑人在雙重意識困境下所發展出的生存之道。

黑人偵探


在推理小說方面,莫斯里追隨黑人偵探的傳統。1932年費雪(Rudolph Fisher)的《The Conjure-Man Dies》是第一本由黑人作者、以書本形式發表的推理小說。也是第一本完全以黑人為主角、黑人社會為背景的的推理小說。傳承費雪衣缽的是海姆斯(Chester Himes),他活耀於五、六O年代,以哈林區為背景,創造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警探搭檔:棺材艾德(Coffin Ed Johnson)與掘墳瓊斯(Grave Digger Jones)。他的作品充滿了黑人受傷與荒謬的處境,在受不到公平對待的情況下,黑人只能被傷害、互相傷害甚至自我傷害以求生存。海姆斯已是美國被研究最多的黑人作家之一,他筆下對黑人社會的精準描繪史無前例,因此有批評家說海姆斯的作品使「推理小說成為一種社會控訴形式」。

受到海姆斯與民權運動的影響,黑人推理小說在八O年代後受到社會的認同與歡迎。包含Barbara Neely、Nikki Baker和Eleanor Taylor Bland等女性作家推出了各式各樣的女私探,而莫斯里更是常被拿來與海姆斯相提並論。有別於海姆斯的控訴,莫斯里的作品有較多的寫實。因此相較於海姆斯作品中常見的憤怒與絕望,莫斯里的人物往往流露出妥協與無奈。莫斯里說:「我想寫過著真實生活、像黑人的黑人,而非附屬於白人或以受難者身分登場的黑人。」在他的努力下,多元文化不再僅是推理小說的子類型,而是如同犯罪小說般,成為推理小說的另一個發展方向。

藍衣魔鬼


《藍衣魔鬼》是易茲.羅林斯系列的第一本作品,整體的基調大致底定。除了上述所提到的特色外,還有幾點在閱讀時值得特別注意。第一是觀察易茲如何藉由表意、偽裝而完成「無形的偵查」(invisible detection)。第二是易茲在表意過程中普通話(Standard English)與黑話(Negro English) 的交錯運用。兩種語言的轉換在原文中相當明顯,但在翻譯後若沒有特別留意將很容易為讀者所忽略。第三是莫斯里對顏色的敏感,除了易茲.羅林斯系列中大部分的書名都包含顏色之外,連他筆下的黑人也有各種不同的膚色。另一個例子是書名的雙關語,穿著藍衣的魔鬼除了令人鬱卒(blue)之外,魔鬼自己也是鬱卒的。因此在享受推理小說的樂趣之餘,若能進一步同理一個連魔鬼都感鬱卒的社會背景,將更能理解莫斯里之所以受到高度肯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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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6




基本上,撰寫導讀該注意的事情,先前已經在網站上討論過,這邊就不再多提。但還是要強調一下,導讀有點像「加強版」的書介,在撰寫之前最好要作點功課,瞭解一下作者經歷或是故事背景。但不建議把所有資訊都放在導讀;好的導讀應該幫讀者整理資料,去蕪存菁,只挑對本書最有影響的周邊資料來講,其他訊息留給讀者自己檢閱就好。

綜合來看,這次評論獎的稿件,不管是哪一組,都可以看到類似部落格讀後感的心得分享式文章。個人部落格文章可以很隨興,但是這類文章跟我心目中理想的導讀或解說,其實還存在著不小的距離。

針對這次的參賽稿件,在評審過程中,我們有一些想法。《夢魘殺魔》一書沒有參賽稿件,這邊就略過不提。《藍衣魔鬼》一書,其導讀撰寫方向很容易掌握,不外乎就是黑人受到歧視的氛圍,以及跟種族問題無關,單純針對人性黑暗面的深刻描寫。「黑人寫的冷硬派推理」,通常是本書導讀的切入點;兩篇參賽作品皆掌握得宜,也都算是水準之作。然而,我認為整體來說,文章還有進步的空間,因此主張首獎從缺而另頒給推薦獎及潛力獎;這個想法倒是跟其他評審類似。

《黑色斷掌》一書的導讀該如何切入,可以好好思考。作者蘿絲瑪莉‧歐貝對國內讀者來說較為陌生,而故事主角「遊民法官」身份的選取,其實也相當值得探討。就我個人的閱書觀感來說,主角曾經是法官這個背景,應該只是提供主角涉入案件的原因而已,導讀撰寫的重點仍應該針對「遊民」這個議題。「具有法官身份的遊民」跟「變成遊民的法官」,應該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事實上,遊民既然多半已經拋棄過去且不願展望未來,那麼他原本的身份背景有那麼重要嗎?此外,我個人相當好奇作者為何針對遊民寫出這部小說。遊民現象在多倫多是種常態嗎?當河的遊民已經成為社會問題嗎?有篇稿件提到多倫多的移民種族議題,那可以談;但我更希望能看到導讀裡針對遊民議題深入探討。如果加拿大的相關資料難以取得,那麼談談我們台灣的遊民問題,我覺得也是很不錯的切入點。

最後要提的是,部分參賽稿件,包括導讀組與解說組,都有類似的問題:不知道是為了湊到規定的參賽字數,還是想炫耀自己的閱讀經驗,常常會離題太遠去談到關連性甚小的其他推理作品,甚至有幾篇還「一門英烈」式地點名好幾位作家與作品。借喻或對比的寫法,應該注意以不失焦為主要原則。

總結來說,本次導讀組參賽稿件雖不多,但文章水準都還不錯。只是部分文章的撰寫重點不符合一般的導讀形式,這是日後參賽者要注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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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解說組3




本書收錄了阿刀田高的十三部短篇小說,這些作品以是否有奇幻元素(超自然元素)介入來區別,可分為兩類:現實與非現實。在本文中簡稱為第一類與第二類小說。第一類小說包括:〈拿破崙狂〉、〈訪客〉、〈戀愛總在意料之外〉、〈金龜賦格曲〉、〈白齒〉、〈狂暴之獅〉、〈繩──給編輯的信〉;第二類則有〈聖傑爾曼伯爵考〉、〈另一面〉、〈高爾夫球的起源〉、〈扭曲的夜〉、〈透明魚〉、〈青空〉。

第一類小說皆是屬於重點放在「效果呈現」的作品。所謂的效果,指的是作者針對故事各層面所設定的一種展放裝置,這種裝置會隨著故事進行而開展。裝置設置得愈深,展放就愈大,讀者感受到的閱讀體驗也愈強。這樣的效果,可以是故事懸疑性營造的效果、影像性描寫的效果、題旨隱喻性象徵的效果等等。短篇小說因為篇幅短,效果呈現較易聚焦,許多作者創作短篇時,會將效果呈現設定為小說的重心。阿刀田高的第一類小說正是此種手段的最佳例證,而這些作品所刻畫的效果清一色都是「結尾的意外性」,也就是美國短篇小說之王歐亨利(O. Henry)最擅長的「意外結局」(surprise ending)。

意外性是作者所設置的一種人工性強的裝置,旨在引發讀者的錯愕、不可置信的情感反應。意外性可分為兩種:合理意外性與荒謬意外性。荒謬意外性指的是,作者沒有針對意外性做出符合故事內在邏輯的合理解釋。既然會引發意外之感,必然是所揭露的真相在讀者意料之外,這意味著在讀者的理解與真相之間有著一道隱藏、必須被解釋的鴻溝。如果作者做出解釋的動作取消鴻溝,那這便是一種合理意外性。換句話說,意外性最理想的典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外性若沒有合理性來銜接與回應,便會淪為荒謬的意外性,無法令讀者獲得餘味感或滿足感。阿刀田高在第一類小說中,相當熟練地塑造了合理意外性的典範。

製造意外性的方式相當多,第一類的七篇小說中,〈拿破崙狂〉、〈白齒〉使用的方式是打破單一行為的對象在日常生活中、正常情況下所構成的集合(set),屬於撤銷集合範圍而產生的意外性。前者是「收集與拿破崙相關物品」的行為對象集合,後者是「攝取鈣質」的行為對象集合。「人類」、「骨灰」兩個單項分別打破了上述行為在正常情況下的集合群。〈訪客〉則是將故事中某一個被認定為真的命題(嬰兒是真樹子的親生骨肉)推翻為假,而產生意外性。〈戀愛總在意料之外〉利用刻意隱藏的線索(狗跑到刑警家的行徑)製造意外性。〈金龜賦格曲〉中的技巧較為複雜,是一種「雙重意外性」的展現。所謂雙重並非依序呈現,而是同時展現。第一重是「非現實與現實的轉換」(在故事的脈絡之下,會將金龜車的奇幻情節視為真,因而不會料到作者會提供解釋,小說也因此由非現實跳向現實),而這種轉換來自於作者以現實的設定去解釋了非現實的狀況。第二重是「故事敘述者即犯人」的設定。〈狂暴之獅〉製造意外性的方式基本上與〈拿破崙狂〉以及〈白齒〉相似,差別處在於後兩篇中打破的集合是行為的「對象」集合,本篇打破的則是行為的「方式」集合(在本篇中,即脫離「戀愛」這個行為的方式所構成的集合,而「殺人」這種方式在正常狀況下顯然不包括於這個集合當中)。〈繩──給編輯的信〉與〈金龜賦格曲〉的第一重意外性方式相同,一樣是「非現實與現實的轉換」,將故事從非現實的條件設定轉換成現實的條件設定。同樣地,這種轉換來自於用現實解釋非現實。

相對於第一類小說,第二類的六篇小說皆有摻雜奇幻元素的非現實情節。奇幻小說(fantasy)最寬鬆的定義是「有超自然元素介入的小說」,若依此定義,則第二類小說或可稱為奇幻小說。不過,與一般傳統的奇幻小說不同的是,傳統奇幻小說的奇幻成分多是拿來當成故事背景的設定,是內在邏輯的基礎、遊戲規則的訂定(比如魔法系統、世界觀),是故事鷹架的一部分。但阿刀田高的第二類小說中的奇幻成分不是一種結構性的成分,而是流動性的:無法捉摸、不受制約。它比較像是一種軟性的故事表現手法而非硬性的故事骨架構成。

這種表現手法的方式在第二類小說中可區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在結局之前,故事以符合現實條件設定的狀況下進行,奇幻成分直到尾聲才揭露,造成不可思議的餘韻感或意外感。這種餘韻或意外來自於故事設定從現實轉入非現實,有點類似第一類小說中談到的「非現實轉入現實」的意外性營造手法,但兩者不同的是,在後者的狀況,作者需要用現實的設定去解消非現實的情況,因為既以現實為最終設定,非現實就不容於現實之中,亦即,當非現實轉入現實時,必定存在著不可解的狀況需要被解釋;但在前者,作者不必然要用非現實元素去解釋原本在現實設定中發生的事件,因為當現實轉入非現實時,並不必然存在著不可解狀況。

在〈另一面〉中,原本的現實狀況便已存在一個不可解的狀況:妻子的詭異行蹤。故事從現實轉入非現實的契機在於,作者利用非現實的元素來解釋現實狀況中的不可解事件。而〈聖傑爾曼伯爵考〉、〈透明魚〉、〈青空〉三篇呈現的是,當現實轉入非現實時,並無不可解狀況,非現實元素在這裡扮演的角色是推翻原本現實狀況中某些命題的真假值,使其成為非現實命題(人難逃一死→長生不死、正常人種→透明魚種、人不能飛→人能飛),以推翻真假值的手法而言,與〈訪客〉相同,惟此三篇是以非現實命題取代現實命題,而非〈訪客〉中的現實取代現實。

第二種表現手法是奇幻元素於故事中段出現,成為營造氛圍的元素,並帶動故事發展。〈高爾夫球的起源〉、〈扭曲的夜〉便是這樣的作品。在這兩作中,並無意外性的展現,而是用非現實的奇幻元素來營造奇異的趣味,增強餘韻效果。
總的來說,本書的第一類小說可歸放於廣義的推理小說(mystery)底下,屬於注重結局意外性的短篇作品。而第二類小說不易以類型的框架去分類,要說是奇幻小說,毋寧說是一種帶有魔幻趣味的異色小說。

阿刀田高相當了解現實/非現實兩種層面的個別特性,他能善於分離與結合這兩種切面,以呈現小說的效果與面向。在所有的第二類小說與某些第一類小說中,他分別用不同的方式結合兩種切面營造意外效果;而拉高一個層次來看,他分離了兩種切面因而區隔了第一類與第二類小說。這種無所不在的二元分野是本書《拿破崙狂》的一大特色,也是作者熟練操控小說元素的最佳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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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解說組2




這是一直深藏在我心中的感覺。
這個世界,有點不對勁。
(《向日葵的夏天》)


《向日葵不開的夏天》是道尾秀介的第二部作品(以下簡稱《向》)。然而,相較於首作《背之眼》中揮之不去的濃厚「京極味」,《向》毋寧更能表現道尾秀介身為一名作家所擁有的才能,以及其關注的焦點。不同於《背之眼》從頭到尾將靈異視為「世界的一部分」的設定,道尾秀介在《向》中極巧妙的讓輪迴轉世的情節成為故事的一大賣點。在長達三百多頁的過程裡,讓讀者藉由「我」、「妹妹」、「隅田同學」等人在見到「轉生的s所變成的蜘蛛」時毫不驚慌的表現,來逐步的合理化「人死了之後會轉生」的這個與真實世界並不相同的設定。巧妙的是,讀者一邊接受了設定的同時,其實也就是讀者的世界觀跟隨著主角「扭曲化」的過程--因而,最後當讀者發現這一切都只是摩耶道夫的腦內補完,不對勁的並非「世界」而是「主角」(與逐漸同化於主角道夫的讀者自身)時,暈眩感也就油然而生。

這樣的技巧,佳多山大地稱為「認知科學推理小說」,將之與當下臺灣讀者已然熟習的「敘述性詭計」區分開來。根據佳多山的定義,敘述性詭計與認知科學推理小說最大的差異,在於作者採取何種方式誤導讀者。在敘述性詭計的部份,是由作者在「不說謊但是也不全部說真話」的情況下,巧妙的保留部份情報、在劇情架構上花費心思誤導讀者。而認知科學推理小說則是登場人物本身的確相信世界的面貌就是如此,由不可信任的敘述者引導讀者看到一個扭曲的世界。兩者之間在呈現的手法上既有相異之處,則其所傳達的意義必然不盡相同。佳多山指出,敘述性詭計「讓讀者承認自己的確會對『異於常人』露出歧視的眼光」,但筆者卻以為,與其這樣指陳,倒不如說敘述性詭計「讓讀者承認自己確實有先入為主的成見」,亦即,從結局中窺見了自我的局限性。而認知科學推理小說,則毋寧是「讓讀者認知到他心(other mind)對於世界的詮釋有可能大不相同」。在此,真相的出現之所以讓讀者感到震撼,是建立在讀者認知到「個體與個體之間的認知差異竟如此之大」之上的。而這樣的震撼並不限於小說與讀者之間,更可在角色與角色之間的互動中得到良好的發揮:如當泰造發現道夫所謂的「所婆婆」並不是真的「婆婆」,而是一隻年老的貓時,所展現的那份驚訝,顯現出即便對於小說人物來說,主角所擁有的世界觀也是異常的。透過這樣一個不可信賴的敘事者,道尾秀介於是得以順利的傳達出表象與真實之間的斷裂,亦是其日後在各部小說中反覆搬演的主題。

因而,或許我們可以追問的下一個問題,就是為甚麼在小說中是「一大片的向日葵,全都盛開著大大的花,所有花朵都迎向s在的房間。」,然而書名卻又成了「向日葵不開的夏天」?在盛開與不開之間,連接的關鍵,就在於上述所提到的、表象與真實之間的「斷裂」。

這樣的斷裂,是作為一個伏筆、一個意象而在全書之間流竄。向日葵,作為一種象徵,令人聯想到的即是熱情、盛開、光明與活力。然而,擁有這樣一片向日葵園的s家,卻反倒襯出了破敗與淒涼,於是,當s在141頁以一種追憶的方式提及了一片燦爛的向日葵花園時,那樣破敗淒涼的氣氛便隨著他展現出的燦爛景象一同達到了高峰:我們甚至可以看見向日葵亮眼的顏色,但這卻是從一個死去後轉生為蜘蛛的男孩所追憶的景象。在此,我們首先體會到的是現在與過去的斷裂。而s並未留意到,在滿園的向日葵中有一朵未開的。這件事一直要到古瀨泰造到s家時,才對s的母親提起:「有一株向日葵被蚜蟲蛀掉了呢,在葉片伸展之前被蟲一咬,葉片就會像那樣捲起來,像個荷包。」滿園的向日葵,獨獨一株不開花,而透過被這棵不開花的向日葵所藏匿起來的肥皂,道尾於是將s、摩耶道夫與古瀨泰造三人串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受害者/加害者/偵查者」的多重圖像,而這棵因為被「蚜蟲蛀掉」而開不了花的向日葵,也就成了未受到妥善呵護的三人的終極隱喻。於是我們明白了,「向日葵不開的夏天」,其實是「我們來不及開花便凋謝的夏天」。這個夏天那麼漫長,而來不及開的花,又豈只s等三人?隅田同學也好、妹妹美加也好,都是無法開花的向日葵。花田的燦爛,對應到的卻是人生的灰暗,透過書寫花的綻放與人的凋零,由是再次達到了斷裂的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在《向》一書中,任何一個角色都不僅僅背負著一種形象。《向》並不時興偵探是偵探、兇手是兇手這一套(甚至,在道夫的幻想裡,屍體也不只是屍體)。相反地,無論是摩耶道夫又或古瀨泰造,他們都同時背負著受/加害者以及偵查者的多重形象。因而,無論他們作過什麼樣的好/壞事,我們都無法單純的將之視為好/壞人。依照著這樣的形象繼續分析,若我們以年齡區分為成人/孩童兩組,那麼便會得到一個並不令人意外的結果──這兩組實際上僅有年齡上的不同,在行事手段上並無兩樣。成人的懦弱(岩村老師、泰造)與孩童的懦弱(S)、成人的崩潰與自我保護(摩耶的母親)與孩童的崩潰與自我保護(摩耶道夫)、成人的癖好(岩村老師、泰造)與孩童的癖好(S、伊比澤)、成人的狡詐手段(岩村老師的威脅、泰造的重寫故事)與孩童的狡詐手段(道夫的威脅與重寫故事)......這樣雷同的鏡像於是有意無意的提醒著我們回想起威廉˙高汀在《蒼蠅王》中是如何赤裸的描寫出「童心未泯中的人性之惡」,而《向》又是如何循著《蒼蠅王》以降的「惡童」文學傳統,改將背景從頭到尾都置放在普通社會下,以孩童與成人行為之間的互相比照,揭露出社會對想像中理當天真的孩童做出了什麼樣的影響。

這樣的揭露充滿了震撼力。原因在於它將孩童與成人之間的「斷裂」給取消了。我們常習慣以二元的方式理解,於是出現孩童/成人、天真/世故這樣的對比。然而,道尾讓孩童與成人在面對類似處境時做出相似的反應,讓我們理解到孩童與成人並非二元對立的存在,而是一段蔓延、漫長的「成長」。遺憾的是,這樣的成長並非總是光明的、可獲救贖的。如同《蒼蠅王》最終讓拯救者依舊去「追獵」敵人,如同孩童們在島上所作的一般,《向》最終仍讓讀者回到開頭,目睹了道夫在死裡逃生後仍然抱著扭曲幻想的生活。向日葵們藉此徹底完成了他們的凋零,而擁有佛母名字為姓氏的摩耶道夫,則不無諷刺的沉淪在虛構出來的生世輪迴之中。由是,「向日葵不開的夏天」凝結成了一個無盡的夏天,道夫永遠活在那個夏天之中,正如同所有人都活在因保護自己而重新鑄造出來的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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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作發表_解說組




二次世紀大戰時,美國在太平洋戰場上遇到頑強的抵抗。客觀的戰備、武器、人數等當然是原因之一,但讓美國之所以陷入苦戰的最大因素是日本的無法預測。譬如說,有別於西方的戰爭傳統,日本軍隊似乎沒有投降的意識,因此即使在日本軍力已明顯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士兵仍視死如歸,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日軍的「血戰」讓美國不論勝敗,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究竟如何才能結束戰爭成了美國最大的困擾:在戰場上打敗對方就行了嗎?佔領日本國土?還是得消滅整個日本民族?

為了增加對日本人的瞭解,學者們開始展開研究。1946年人類學者潘乃德(Ruth Benedict)出版了《菊花與劍:日本的民族文化模式》(Chrysanthemum and Sword: Patterns of Japanese Culture),這是史上第一本由外國人寫的日本人論,也是一本整合性的日本人論。《菊花與劍》雖然在日後受到許多的批評,但不可否認的,受到這本書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日本國內外對這個議題的重視大大增加,各式各樣的相關作品一一推出,再加上日本戰後的快速復甦引起世界的注意,日本人獨特的國民性成了一門正式的學問。

在與日本人互動的過程中,溝通上的困難絕對是最痛苦的經驗之一。不反對不代表認同、不斷的點頭說「嗨」也不代表同意,日本人說話之「委婉」總是令人弄不清他們真正的想法。這種「半自白」的表現,成了外國人眼中日本國民性的特徵之一。對外國人而言,半自白是一種隱瞞與不誠實;但對日本人來說,半自白才是合禮的表現。橫山秀夫利用半自白技巧與文化所創作的《半自白》,恰好為我們提供日本半自白文化一個很好的範例,讓我們在享受推理小說的樂趣之餘,還能增進對日本人的理解。

橫山秀夫運用了技巧與文化兩個不同層面的半自白,而兩個層面中又各自包含不同的層次:

在技巧上,首先,有別於推理小說以自白做為劇情最高潮與案件結尾的傳統,《半自白》的故事從結案後才開始。作者由梶聰一郎自白後的故事拼湊出其自白前的行徑,經由自白前後兩「半」的結合,完成了作者欲藉《半自白》所表達的自白。

另外,六個不同的敘事者,呈現了不同的觀點,有如瞎子摸象般,每個人都掌握了部分的真實,或著說,完整自白的部分。惟有六塊拼圖的結合,自白才得以完整,這是藉由半自白技巧完成自白的第二個層次。

在文化方面,找出梶半自白的原因是整部小說的主軸,由結尾我們得知,梶對半自白的堅持源自於「體貼」,而這種行為會和「體貼」扯上關係則和日本的國民性有關。在《菊花與劍》中,潘乃德將文化分成「罪文化」與「恥文化」兩種。美國等西方社會是「罪文化」的代表,講求絕對的道德標準,如果違反就會被定罪,同時內心深處也會因自己的不道德而感到不安。日本則屬於「恥文化」,行為的對錯並不是重點,別人如何對自己評價才重要。因此當梶顧慮到池上的心情:
得到的竟是殺人者的骨髓!池上如果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他肯定會一輩子煩惱、痛苦,肯定會覺得自己的血被汙染了。

為了避免池上面臨「無罪之恥」的窘境,梶的「體貼」透過半自白表現無遺。

在六個敘事者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發現他們在探討梶半自白的過程時,都只能自白一半。志木因為組織的名譽無法對自己的信念繼續堅持;佐瀨因檢警的利益交換踏上了「古里尼卡橋」,連「爛掉的食物」都得吞下去;中尾為了在報界生存只好違背與岩村間的約定;植村為了重新站起而違法取得辯護人委託書;藤林為了「不讓父親哭泣」,成了接受偽造自白書的第四個共犯;古賀則由於過往被支配的恐懼,只能不斷想著「平安無事」,放棄曾經想當「老爹」的夢想。

他們的妥協透露了日本社會中個人與團體互動時難以避免的衝突。日本人自稱大「和」民族,「禾」是穀物、是維持生命的元素;「口」是攝取食物的器官、維持生命的方法。因此「和」是一群人共同生存的藝術,也是日本人的精神底蘊。為了團體的「和」諧,個人在團體中最基本的要求是「別造成別人困擾」,沒顧到他人感受是種「無禮」的行為,無視他人的觀感更是「無恥」的表現。因此即使六位敘事者原先對自己的工作都有一定的自我期許,但在個人意志與團體意識拉扯的過程中,半自白成了他們不得已的選擇。

與技巧層面相呼應,橫山秀夫也透過探討梶與六個敘事者半自白的過程,自白他對社會現象的觀察。首先是社會正義的「輸送帶化」。當維護正義的功能被分割為片段時,可以預期的第一個問題是各自為政,每個組織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缺乏對輸送帶上其他部份的理解。於是第二個問題跟著產生,不同組織之間缺乏共識的結果,是彼此對立、衝突、利益交換,無法再專注於工作的本質,忽略了原先的使命。最後,「輸送帶化」造成社會只剩下表象的正義,人人只求自保,不再關心真相,這也是偽造的自白書會被整個「共犯結構」接受的原因。

橫山秀夫觀察的另一個焦點是社會的病態化,包含了生理與心理兩個部份。在寫到阿茲海默症與白血病時,他提醒我們雖然已有看護保險制度及骨髓銀行在運作,但這只是另一個平靜的表象,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在小說一開始談到性犯罪時,橫山秀夫藉由志木表達自己的憤怒:
最近這種傢伙好像特別多。喪心病狂地犯下人神共憤的罪行,一旦要他付出代價,他就歇斯底里地叫嚷,說自己活不下去了,緊抱著膨脹的自我,逃到「死亡」的安全地帶。

在提到「人生五十年」時,作者想說的是中年危機已經造成社會問題。在小說的設定中,五十歲左右的這一代剛經歷過泡沫經濟的破滅。他們是戰後嬰兒潮的主要成員,見證了日本的再起,打拼出經濟奇蹟,若是依照傳統的雇傭文化,這批人本該是今日最有權勢的族群。但泡沫經濟與職場文化的改變,一竿子打翻了他們過去的貢獻,於是
根據警察廳的統計,這五年來全國發生的殺人命案,犯人的年齡以四十九歲最多……

雖然橫山秀夫記錄了這麼多令人嘆息的現象,但他對日本的未來還是抱持一定程度的樂觀。梶為了再救一個人,願意挑戰「恥文化」的傳統,忍辱求生;而事實上,他也不只救了一個人,六個敘事者在與他的互動中,因感受到他的善良而獲得一定的救贖。
「你為誰而活著?」
「你沒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想擁有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這些聲音仍在我們耳邊迴響,也是橫山秀夫的對症下「藥」。

我們經由《半自白》理解作者的自白,經由各種「半自白」體會日本的自白。這是一個只有在日本才能成立的故事,惟有細細品嘗其背後的欲語還休,才能了解真正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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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5




解說獎總評


閱讀本次解說組的稿件,有點像是本來抱著準備走入一個前衛藝術展的心情,卻發現好多展示品不是似曾相識,就是同樣的概念被無限地複製,重複出現在不同的展覽室內。雖然仍有一些展品有著相當令人驚嘆的成熟度,也給予我一些嶄新的觀點,不過就整體而言,仍是太多似曾相識的風景。

我想就像其他評審也都提到的,不論是導讀或解說,都應該提供獨特的觀點。每個閱讀者都有一雙跟別人不同的眼睛,應能在小說中看出屬於自己的風景。我非常喜歡用「觀看鑽石」這個概念來說明讀者/評論家與小說之間的關係。小說就像一顆鑽石,鑽石之所以耀眼,是因為它有相當多的切面,從不同的切面觀看同一顆鑽石,其實會看到不同的光澤,而其中的差異,正取決於觀看者所在的位置、角度、光度,甚至在不同的空間、時間觀看,都會造成不同的效果。

對於推理迷來說,推理小說的迷人,絕對不下於鑽石。但每一本推理小說就像鑽石一樣,其實也存在著不同的觀看角度,因此每個讀者絕對可以從同一本小說中,看出不一樣的意義來。而對於我來說,這次評審解說賞的過程中,我就是在等待著那個不同的「眼光」,來震撼我、感動我、甚至啟發我。因此,我也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情跟態度,嚴謹地來擔任這個工作。

但可惜的是,大多數的參賽者不是太偏重於重新整理故事情節,因而成了「書介」;就是偏向讀後感想,因此大書特書感動的來由,有著強烈的心緒表述。其實在解說中適度地重述故事或是表達感動,都是很自然且可被接受的,但如何拿捏其中輕重,透過具體的觀點及論述,傳遞給其他讀者,這便是最大的挑戰。站在這個角度來說,我們也可以說這次大多數的參賽者,其實都已經具有一定的解說書寫能力,只是可能需要假以時日,讓解說需要的各種元素,能夠運用得宜,或是從書介或感想的層次,真正進化成成熟的解說。

最後,其實這次許多的參賽者,都透過推理史等相關知識的援引,希望增加解說的深度,給予作者歷史定位。不過在使用這些知識時,也發現有不少引用錯誤,這裡面包括了對派別有刻版的理解而給予錯誤價值判斷,或是因為接受了既有的某些在網路上或在本地推理知識認知中,長期以來就以訛傳訛的說法,因而有認知上的錯誤。關於這點,其實在近幾年蓬勃的推理出版過程中,許多歐美、日本推理發展的進程、派別、觀念都已經被校正或更新,應該儘可能掌握第一手的資料,再來使用,才能真的如虎添翼,達到應有的效果。


得獎作短評


  • 解說賞部分


〈半自白的自白〉
本文作者最成功之處,在於透過日本文化的深度論述,挖掘出角色背後所代表的日本人人際互動、集體心理、罪文化與恥文化等社會整體文化的「半自白」,兼具廣度與深度的視野,也能透過文本內容的引述及文學形式的分析,形成環環相扣的論述,凸顯個人獨特的觀點,相當精采。當然,在文字、書寫形式、觀點表述等多層面來說,本篇都是平衡得最好,也是整體性最高的一篇解說。

〈無盡之夏〉
相較於其他分析該書的解說,提供了較獨特的觀點,透過真實與表現、不可信的敘事者、綻放之花與凋零之等種種層次所鋪陳出來的「斷裂」,建構了頗具深度的論述。最後與《蒼蠅王》的互文並比,也讓「惡童」的文學形象,有了別開生面的論法。唯一可惜的地方是,是在前三分之一的論述中,本文作者擺脫不掉佳多山大地的導讀框架,否則將更有為。

〈《拿破崙狂》中的現實與非現實〉
為所有參賽作中,分析方法最明確的一篇,但也透露出太濃重的學術氣味。以「現實」與「非現實」的概念進行諸短篇的討論,有助於區別作品間的各自特色,給予其應有的相對定位。然而,卻有可能陷入兩方面的危險:一是最後可能只是分類而論證了原本阿刀田高就已被公認的特色,二是此一分析方式似乎適用於所有短篇集,而無法凸顯《拿破崙狂》的獨特性,而本文作者的觀點也因此被太過耀眼的分析方法給掩蓋,是最大的可惜之處。

  • 導讀賞部分


〈It's Black! It's Blue!〉
從黑人文學脈絡談起頗有見地,也讓人感到驚喜,可以提供一個蠻特殊的視野,可惜的作為該書(系列)的導讀,書的內容部分談論得較少,因此與黑人文學的結合度也有限。

〈地獄邊緣的憂鬱——導讀華特‧莫斯里《藍衣魔鬼》〉
觀點清晰明確,大量援引各家論述,可見用功,但理論與文本結合不夠密切,無法發揮其有效性,部分用字太強烈,反而讓論述被轉移焦點。

〈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
本文作者有其企圖心,試圖提供許多論點,但可惜論點都不夠深入,而援引的推理史脈絡,又反而讓本系列難以彰顯其獨特性,是我個人覺得頗為可惜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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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4




導讀組的參賽文章明顯比解說組少得多,我猜想,或許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導讀的尺度比較難拿捏——可以透露多少劇情?要花多少篇幅介紹作者還有成書背景?——或許就因為這些模糊的限制,讓大部分人決定選擇解說組的戰場。此外,沒有一個投稿者選擇《德克斯特:夢魘殺魔》這本書,這也讓我覺得頗為意外,我還以為這本書比較容易發揮,顯然是我個人的誤解(真窘啊)。

在我看來,導讀是一種用來誘拐新讀者的工具,有點像是古典脫衣舞者手上那兩把遮前遮後的大羽毛扇——主要的目的就是遮住最多重點,卻施展最多的誘惑力。寫導讀其實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因為你必須製造某種懸疑效果,讓其他沒讀過這本書的人跟著垂涎欲滴。透露部分劇情、介紹作者背景、補充書中的時代或社會背景資料,都只是其中一種「手段」,最重要的目的是讓讀到導讀的人忍不住血衝腦門,恨不得馬上開始讀小說。不過導讀跟「不爆雷的推薦文」還有一點差別,就是推薦文可以全部靠個人感情拉票(告訴大家這本書讓你感覺多好之類),可是導讀卻不能全把重點擺在這裡,如果要達到引「導」閱「讀」的作用,就必須有一些情緒訴求以外的有效資訊,幫助新讀者進入這本小說的世界。
  
基於以上的想法,我在閱讀導讀組參賽文章時,非常期待能讀到兼具「資訊性」和「吸引力」的導讀文。這裡所謂的「吸引力」是雙重的:導讀文本身的可讀性當然要高,如果導讀比正文還要難以入口就奇怪了。(這裡插一句題外話:奇怪的是,很多學術譯著就是這樣,導讀比正文還要難懂!)我投票時,就是希望能夠「盡量」照顧到這兩點。
  
我們選出來的「評審推薦獎」:〈It's Black, it's Blue!〉在這兩方面的表現都相當不錯;文章本身讀起來很流暢,沒有什麼過度跳躍的推論,對於作者以及黑人文學的背景交代得很清楚——不過,對於《藍衣魔鬼》這本書「本身」著墨的確稍微少了一點,有點可惜。

〈地獄邊緣的憂鬱——《藍衣魔鬼》〉這一篇,確實是文采華麗、也有特別的見地,不過老實講,我覺得有點「用力過猛」。如果要作為一篇「導」讀,作者是否可以試著少用一點論文式的學術語言?學術語言對屬於「同一個圈圈」的人來說是有溝通上的方便,提出某個理論的名字或某個術語,就可以讓讀者瞬間領會那個詞彙裡濃縮的大量意義,不過「圈外人」就享受不到這種方便了。

〈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算是四平八穩的文章,其他導讀組參賽者提及的論點,在這篇文章裡面大概都有照顧到。不過我對於其中某個論點的連結有疑慮……比如說,文中引述:「根據2001年加拿大的人口普查顯示,多倫多的人口有42.8%為有色人種,是全球外來人口比例僅次於邁阿密的城市。」作者接著以此說明:「艾利斯與他的白人朋友之間始終不可抹滅的社會階級差異,除了與貧富差距息息相關外,種族的不同也是種種問題的起點。」不過,艾利斯做為義大利裔移民,在統計中會被算成是「有色人種」嗎?他與他的上流階級朋友之間,可能是「白」以及「更白」的差別。這裡當然還是有某種族裔問題存在,不過可能無法以那個「42.8%的有色人種」統計數字來證明?

另外三篇沒有進入「前三名」的作品,各有一些小問題。〈WANDER & SHOCK!旅遊系列‧多倫多 ─ 01. 遊民推薦的市郊與都心景點!——《黑色斷掌》作品導讀 〉似乎有點失焦,從題目看來,作者似乎要凸顯《黑色斷掌》如何把「遊民眼中的多倫多」描繪得活靈活現,但文章本身卻是往四面八方發展……。我個人對這篇文章裡把《黑色斷掌》定位為「睡前推理」,倒是覺得很有趣。〈《黑色斷掌》:放逐、追尋與柔情〉是一篇很感性的文章,但有時我不免覺得各個段落之間的連結性不太夠——某些段落前後抽換好像也沒關係?不過,我覺得這篇文章主要的問題是——它實在比較像讀後感或推薦文,而不像是導讀。另外一篇沒有另取標題的〈《黑色斷掌》導讀〉,也有著類似的問題。

最後,是一點對於標點符號的小補充……各位,點點點的「刪節號」應該要有六個點喔。還有破折號——請連用兩個橫槓,不要只用一個,也「不要」在一個橫槓前後各空一個半形空格,像這樣 — 並不是標準的用法喔。破折號在什麼狀況下要用一對(類似夾注號的用法),什麼時候可以只用一個,中文維基百科裡面的說明是正確的,煩請大家參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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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3




解說獎總評

本屆的解說獎參選作品共二十五篇,第一次舉辦就能達到如此的數量,個人覺得已經相當不錯。由於導讀獎的來稿只有六篇,顯示投稿者對於解說與導讀的參與意願差異極大,未來若要舉辦同性質的徵文比賽,應該將此現象納入考量。

就解說獎的投稿作品內容而言,水準稱不上整齊,有少數的優秀作品,自然也有更多未達得獎水平。多數作品的印象都只是單純的讀書感想,未能進行較深入的分析,也缺乏中心論點,因而無法脫穎而出。

得獎作令人激賞,會另寫短評來談,這裡也就不再多提。以下提出幾點建議,或許可供有興趣的朋友們參考。

常見的情況是撰寫解說時沒有清楚的主軸,只是將感想一股腦地都寫入文中,就像是文章的大雜燴一般,容易讓人在閱讀時感覺雜亂。小說的解說並非只是單純地寫出感想,我個人認為更應該有個明確的論點,論述時不應過於偏離論點,若是與論點無關,無論多麼精彩都應該捨棄。解說的涵蓋範圍過多,會讓文章的內容失焦,最好避免。

另外,也可以見到有些解說裡,提到了太多的故事內容,彷彿是要幫讀者再次重溫小說情節。其實這大可不必,適度的引用是合理的,但是解說是要提出論者的觀點,是小說的詮釋,而非小說的再現。除非解釋故事內容就是作者的目的,例如有些詭計較為隱晦而難以理解,作者認為有必要完整剖析,否則應慎重考慮是否該寫出小說的整體情節。

還有一點也值得一提。在本次的投稿作品中,有部分是沒有篇名的。這當然並非評選的標準,無論有無篇名,評審都是以內容來評選。但是篇名可以幫助作者確定文章的論點與主軸,在決定篇名的時候,無可避免地必須對文章有著更深入的理解,才有辦法取出合適的篇名。以此建議有志撰寫解說的朋友,請不要忽略篇名的重要性,那可能是讓該篇文章變得更為精彩的關鍵。
解說獎短評

  1. 〈半自白的自白〉

  2. 以日本人論為切入點,從文化的角度做出精闢的論述。對於「恥文化」的說明,提醒讀者可由此觀點來理解小說的內涵,讀後獲益良多。

  3. 〈無盡之夏:向日葵不開的夏天〉

  4. 文中含括多個面向的討論,從世界觀到角色形象,在充足的例證與說明下,對「斷裂」這個中心論點做出詳盡的解釋,相當傑出。

  5. 〈《拿破崙狂》中的現實與非現實〉

  6. 正如篇名所示,將本書的短篇依內容區分為「現實」與「非現實」,各自進行討論。原本內容互不相關的各個故事,在此層面得以整合論述,是可觀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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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2




還記得比賽截稿前一週,一邊統計人數時,還一邊跟曲辰緊張地詢問:「怎麼辦?只有六篇耶!」然而,仔細看完參賽的稿子後,卻發現導讀組的整體印象較為突出,參賽六篇多多少少都抓到了我心目中導讀該有的樣子,比起解說組有不少人拿感想來陪跑,解說組整體的水平倒讓人比較欣慰。

稿子清晰地可分成兩個族群,《黑色斷掌》獲得較多參賽者的青睞,然而它在我心目中卻是比較不好發揮的選材。幾乎四篇參賽作品都分別繞著「法官」或「遊民」的主題打轉,(或是從「城市」下手,卻忽略了連結多倫多與艾利斯系列間的關係)卻鮮少有參賽者釐清「具有法官身份的遊民」和「身為遊民的法官」間的差異。關於這點,紗卡在評審過程中曾一一點出四篇的優缺點,綜觀下來,〈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屬於表現較佳的作品。

至於主題明確的《藍衣魔鬼》,兩篇參賽作品分別以「黑人文學」和「族群議題」切入,文章架構和論述焦點都顯得十分集中,是我心目中的領先群。然而〈地獄邊緣的憂鬱——導讀華特‧莫斯里《藍衣魔鬼》〉卻顯得過於匠氣,行文間不斷顯示作者認為「學院派的文章就是得這麼寫」,但文中關於「空間」的引用卻讓兩位評審質疑其恰當性,我覺得這是試圖以學術論述語調與模式進行撰寫時,很容易遇到的問題(簡單講就是,當門派不一樣時,文章寫得再好也是枉然),更別提導讀的對象適不適合(或需不需要)這樣的引導?或許作者可以針對這點再思考。

對我來說,一篇好的導讀,最重要的,應當易懂好讀。畢竟需要導讀的對象,不正是缺乏相關背景,而且對於書中提及的主題沒有概念的讀者嗎?除此之外,能不能「吸引讀者翻開進入這本書,或是繼續閱讀下一本(如果這本其實不是作者最佳作品,但後面確有非讀不可的佳作)」亦是關鍵。〈It's Black, It's Blue!〉這篇最大的問題即在於後者。通篇雖流暢地點出《藍衣魔鬼》與黑人文學間的關連,但關於《藍衣魔鬼》的部分卻僅佔了通篇導讀的1/8。試想,若讀者對於黑人文學全無興趣,文章最後匆忙一瞥的提及,會不會讓讀者因此失去興趣,喪失了認識易茲.羅林斯系列其他關於種族、移民等議題,甚至是無緣體會作者所說的「不僅為黑人文學示範了一種新的表現形式,亦增添了推理小說的深度與寬度」呢?

由於當初舉辦評論獎,便鎖定以專書為主題,基於這個前提,〈It's Black, It's Blue!〉整體看來就顯得失焦了。然而這篇卻也是參賽作品中最受好評的文章,該如何給獎,反而花了更多討論時間。這部分曲辰已經在〈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專文說明,在此就不贅述了。

真正讓我感到遺憾的是,並沒有任何參賽者選擇《德克斯特:夢魘殺魔》作為比賽選書。雖說這本是出版社選書,但老實說,我滿期待有人會討論影像化對於推理作品的衝擊、幫襯,會不會因為謎底已經揭曉,原作便黯然失色等等影響,甚至深論改編劇本與原著間的差異,以及兩者想要強調的主題差別。然而,或許是這次宣傳並未達及偏好歐美影視(而且也喜歡看書)的目標群。也許,是這樣的比較太花費心力也說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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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




一點前言

在公告推理文學研究會要辦推理小說評論類別的金鑰獎後,有個問題一直揣在我心中,而且一直期待有人會忽然哪天猛的劈頭問我這個問題:「為什麼要辦這個文學獎?」

喔,我知道我們有交待這個獎項的宗旨為何,畢竟那是我寫的,但我真正希望問我的那個人是對於「文學獎」這個形式有所懷疑的人,進而知道文學獎與其做為一種絕對的價值判斷,不如稱呼其為一種妥協的政治過程,那是一個關於權威、文學界線、時代感、評審權力消長的多方拉鋸戰,而在這多方拉鋸戰能出線的人,往往不是「極優秀」而只是「沒出錯」而已,如今足以堪稱大師的,多少人當年不也在文學獎鎩羽而歸?(需要我舉派翠西亞‧海史密斯、綾十行人還是島田莊司來當例子嗎?)

不,請別誤會,我並不是在暗示說文學獎一無可取,而是每個文學獎在評審結構的考量下,永遠都會表達出某種不言可喻的價值判斷,特別是像以前的兩大報文學獎,儘管似乎每屆的評審都不大相同,但誠如張大春寫的某篇文章一樣,老手對於其中的評審組合需要符合怎樣的「政治正確」都心領神會──至於某些評審陣容跡近固定的文學獎,有志之士更應該了解他們的眼神究竟是看向哪個方向才對。

這樣說來,文學獎好像是個沒有意義的存在?這個設問顯然問得過於唐突,因為不用是功能論者就可以告訴你文學獎的存在意義起碼包含了促進社會金錢流通這個選項,但實際上我想到的卻是「超人」這部電影。據說當初開拍「超人」時,由於選角決定了克里斯多夫‧李維這個無甚名氣的小演員,於是製片決定要用許多大牌配角來拉抬聲勢,因此找來了馬龍白蘭度、金哈克曼等知名演員,最後票房看來似乎是成功的(所以「超人再起」故技重施?)。

在我看來,文學獎也有點類似於這樣,一群在時間上早一點進入文學場域的人,聯手圈選出一個看來頗有機會同樣在這個世界立足的新人,意義雖然不到世代交替那麼沉重,卻也是表示這群人聯手給了這個新人一張門票,讓他能夠找到門進入一個沒那麼難進入但也沒那麼好進入的世界。

而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台灣的推理閱讀風氣與過去相比有越來越提高的現象,人們發表評論或心得的管道也越來越多,但是相應的水準卻並未隨之提升,所謂的優秀評論不只建立在對於推理小說的全面認識,更關乎於閱讀視角的展現。如何針對不同的背景、社會、文化、時代給予一個作品正確的評價,成為當代台灣推理評論者面對不同地域時代的小說同步輸出的主要挑戰。換句話說,針對這些背景不同的小說,不可能只有一套標準的價值判斷,所謂「固定的好球帶」應該是不存在的,就像八○年代初期就出道的島田莊司,卻遲至1987年之後才真正得到了聲望與歷史地位。另一方面,評論者如何建立屬於自己的觀點系統,則成為需得攀登的高牆,特別是這種觀點必須要有著內在的一致性,而不是像「華文作品就有八十分」這種權宜的口氣。

抱持著發掘新人,以及期待他能有著上述的兩種能耐的心情,我們正式為「推理小說評論獎」揭開了序幕。
收稿狀況

本次的金鑰獎,我們透過了一些管道(主要是網路)自二○○八年四月七日起開始宣傳,最早的收稿截止日期是訂在六月十日,但一方面由於來稿量不夠,又接到許多來稿者反應時間太過充促,在成員討論之後,覺得應該可以試著延長收稿期限,詳情九爺有寫過了,我就不再多提。

無論如何,最後時間延長一個月到七月十號截止收件,大概兩邊的稿件都多了起碼原來一半的數量。而在去除掉字數過長或過短、堅持不告知聯絡電話地址的投稿者、來稿檔案毀損打不開又無法聯絡得到作者的參賽稿件之後,整體參賽稿件數量如下:
  • 導讀組:六篇
  • 解說組:二十五篇

唔,面對這樣的結果,雖然我們有猜到,但實際上並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差距,不知道是因為日本與歐美的推理讀者有數量上的懸殊,還是因為大家都覺得解說比較好寫的緣故(但就評審的意見而言,似乎「覺得好寫」跟「好寫」是有一段距離的)。

接下來,就進入了評選過程。
初選投票

在此要先事先聲明的,這次的收稿過程,是由我全權負責投稿的mail,除了我整理過後的稿件外(整理版面、調整字級、還將有涉及洩漏身分的關鍵字隱去),其他成員一概無法看到投稿者的資料。但也因此,我除了第一輪投票可以針對具有爭議的文章進行決斷外,基本上是不涉入評審過程的。這當然是我們基於對文學獎的一點尊重,而作的決定。

本次金鑰獎大致上可分成初選與決審兩個過程。

初選是以投票的方式進行,除了我之外的每個成員都有投票的權力,考量給獎數與投稿數後,決定導讀組每人可投兩票、解說組有六票,而以票數過半者入進決審。──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有些評審相當認真的為每篇作品進行短評,紗卡甚至是以眉批的方式在稿件上作筆記,可謂認真至極。

最後入決審的作品如下(依投稿順序):
導讀組──
  • 〈It's Black,It's Blue!〉
  • 〈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
  • 〈地獄邊緣的憂鬱〉

解說組──
  • 〈半自白的自白〉
  • 〈《拿破崙狂》中的現實與非現實〉
  • 〈暗流之上的暖流〉
  • 〈假面內外〉
  • 〈無盡之夏〉

決審過程

決定了決審名單後,緊接著就是展開決審會議,我們趁著張筱森在日本學期結束後回鄉看乙一(順便省親)的難得機會,在台中某咖啡館(如果用藍霄的話來說,就是在某S百貨樓下的星咖啡)進行討論。

其實為了討論方便,我們一開始有根據成員的專長與喜好進行了決審的分組,導讀組是紗卡、顏九笙、心戒,解說組是凌徹、張筱森、陳國偉,只是因為凌徹有事無法南下,於是解說獎的部分就由五個人一起討論(只是凌徹也有表達他對於某篇的印象相當好,這個後面會提到)。

在導讀組部分,幾乎一開始結果就出來了,三個評審幾乎同時表示對於〈It's Black,It's Blue!〉一篇的支持,只是對於這篇與文本的連結度不大,與其說是單書導讀不如說是黑人文學專論還更為適切一點感到擔心,深怕選此篇得首獎好像是在鼓勵後續的評論者盡可以不與單書連結,於是在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後,決定給予評審推薦獎,並酌予四千元獎金鼓勵。

之所以只給四千元,其實是有理由的,這種與預設的首獎獎金高達一半以上的落差,並不是在暗示該篇作品連首獎水準的一半都不到,而是因為我們相信能夠得到首獎的作品,應該具備有一定的條件,而在這樣的條件尚未滿足下,就無法給予首獎的資格,而六千元的差距,就是我們標示出這種條件的難以跨越。

而對於〈地獄邊緣的憂鬱〉,儘管文字漂亮、立論簡潔,但作者明顯太過強烈的學術腔調仍叫評審蹙眉,特別是有些專有名詞的出現非但無法讓讀者更為理解評論者的意圖,反而可能帶來更多的疑惑;而〈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則是相當中規中矩的一篇文章,但也因為過於規矩而導致呆板,讓評審無法同意給予首獎。但這兩篇作品雖有令人不滿之處,但也頗具可觀,於是由紗卡提議、顏九笙命名,給予兩人「潛力獎」,相信在不遠的將來,這兩位作者定能寫出品質甚佳的推理評論文章。

在解說組部分,五位評審其實對於這次的參賽作品有不少流於感想心得感到相當的可惜,特別是在解說這種獨特的文類上,需要具備與仰賴評論者自己的眼光,而五篇入決審的篇章中,大致都可以稱得上有著自己的眼光,只是〈假面內外〉的學術氣息過重且作者對於推理小說的知識有著些許的錯誤認知,而〈暗流之上的暖流〉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卻未能真正緊扣小說討論,讓評審決定先將其刷下,專心討論餘下的三篇。

這次的討論出現相當大的共識,〈無盡之夏〉由人與世界的斷裂處著手,頗具新意,只是觀點不脫導讀者的論述架構,同樣讓人感到惋惜;〈《拿破崙狂》中的現實與非現實〉在討論小說創作技巧與作家技法上有著細膩的分析,但是由於切入點過於普遍性(幾乎可適用於各類小說),並且行文手法太類似導讀,以致以些微落差敗北。

而〈半自白的自白〉幾乎已經是一篇良好的解說範例(前面提到的凌徹力挺的就是此篇),其中用日本的「恥文化」做切入,強調《半自白》的社會性與日本性,可以說是相當精準的觀察與詮釋,而且文章結構完整,從引論、立論、闡述都有著良好的銜接與佈局,讓全體評審無條件通過給予其首獎的獎勵。(不過或許作者有興趣一聽的是,有評審認為要是第三段拉到第一段,然後第一二段濃縮成一段,或許在破題上會有更好的呈現,在此僅供參考)

之後

在評選結束之後,我比對投稿者資料才發現,導讀組推薦獎與解說組首獎的得主竟然是同一個人,不消說讓我相當吃驚,但在詫異之餘,仍有著滿足的心情,或許在這樣的雙重保證下,可以確保這個得主是個足以期待其未來性的評論者,這也才真正是我們辦理此評論獎的用意所在。

於此同時,我們也可以預告,推理文學研究會的推理小說評論獎在明年大致同一時候也仍然會舉辦,或許形式、徵稿內容會有所變化,但我們仍衷心的期待明年能夠有更多人投入推理小說評論的行列,為台灣的推理小說發展盡一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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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得獎名單出爐!


「不可能的,選這篇我就退出!」
「我覺得大家都忽略了這篇真正亮眼之處,不覺得很可惜嗎?」
「拜託!這樣搞會讓所有人很頭痛!」
「請問...我們可以吃飯了嗎?我好餓。」

好啦,最後一句其實是側記過程中,某評審盯著食物時內心的OS(笑)。經過長達7個小時的聚會討論(以及評審A的電話遙控),推理文學研究會主辦的「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終於在伴嘴與飢腸轆轆的咕嚕聲中產生出驚人結果。揭露得獎者身份時,所有人仿若吃下Keroro小隊特製的嚇一跳團子似,若有所思地無語沈默3秒鐘。

至於得獎者名單為何?評審們對於參賽作品與評選過程又有什麼樣的想法?推理文學研究會(MLR)將會在接下來幾天內為您一一揭露!九月底至十月初(依場地租借情況而定)亦將舉辦頒獎典禮,屆時各位更可一睹擁有金鑰匙的得獎者風采,以及MLR心目中未來新秀清麗俊逸之姿,敬請期待!


  • 解說首獎(獎金一萬元)--
    布魯胖達:〈半自白的自白〉
    布魯胖達,本名潘信宏,台北人,六年級末段班。理工背景出身,不務正業。嗜好閱讀,但雜而不精;與推理小說結緣不久,卻如見老友。曾經極度偏食,非歐美作品不讀、作者沒死不讀、沒中文翻譯不讀……近來驚覺營養失衡、排泄不順,重新調整菜單中...
  • 解說潛力獎(獎品一份)--
    1. 路那:〈無盡之夏:向日葵不開的夏天〉
      路那,台大推研社社員,研究所就讀中。嗜書,種類不拘。
      個人部落格:〈Go to the Moon〉,歡迎指教。
    2. 林斯諺:〈《拿破崙狂》中的現實與非現實〉
      推理小說之毒末期患者,曾經連作夢的時候都在做邏輯推演。

      人生至今體驗最深的真理是「與推理小說談戀愛,絕對沒有失戀的可能」。

      心目中最偉大的推理作家是艾勒里‧昆恩,最尊崇的作家是艾勒里‧昆恩,最喜愛的作家還是艾勒里‧昆恩。

      本身受的是英美分析哲學的訓練,喜歡用分析方法探究推理文學的創作技術,並探索偵探與哲學家有趣的聯姻關係。

      刻在心上永遠不變的一句話是:「我只想通宵讀推理小說」。

      個人部落格:〈織夢行雲〉

  • 導讀評審推薦獎(獎金四千元)--
    布魯胖達:〈It's Black! It's Blue!〉
    簡介同上。
    個人部落格:〈布魯胖達GOGOGO〉
  • 導讀潛力獎(獎品一份)--
    1. 无邪:〈地獄邊緣的憂鬱——導讀華特‧莫斯里《藍衣魔鬼》〉
      最好和最壞的時代他都沒能趕上,漫遊於這個已然無新鮮事、宛若廢墟般的星球,他憑藉著與生俱來的直覺,發動想像祕力,企圖於撩亂的世景間重新發見古老而美好的人文斷片;此外,更堅持依循自己的方式,經色身的劫,歷濁世的險。

      日復日,年復年,太陽底下,他仍舊生活。旅行。彈奏。觀影。聽歌。閱讀。思索。寫。

      然而其實。

      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說:「何必介紹作者呢?去讀就夠了。」他自己就是自己的中心。

      主持有BBS站台(PTT2)〈wujud.虛空的虛空〉,個人部落格〈飄浮島〉
    2. 法蘭酥:〈遊民法官之法外正義〉
      本名林惠敏。中央大學法文系畢業,目前為英法語自由譯者,亦曾為新雨出版社撰寫許多文學作品的推薦序,其中包括松本清張、山村美紗、內田康夫及西村京太郎等推理名家的作品。

      喜歡一個人喝著咖啡,悠遊於文字之間;對推理小說的愛好,更是自小難以解釋的狂熱。

      譯作包括:《黛蕾絲的性愛哲學》、《催眠的力量》、《男人要什麼》

      個人部落格:〈法蘭酥之自high絮叨〉
恭喜以上得獎者!

亦請期待明日即將刊出的〈第一屆推理小說評論獎(金鑰獎) - 金鑰獎評審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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